「思維解密」：策略──面對演變、取得價值
「情景」與「價值」；「行動」與「理性」
只要活著在這個世界上，就一定會身處在某種型式的賽局之中。
而人在局裡，必定會有想達到的目標，並採取相對應的「策略」。
所謂的策略，具體而言該怎麼解釋呢？
說到「策略」，許多人優先會想到的，不外乎是華人文化中廣為流傳的《三十六計》，或是同樣也被西方世界高度肯定的戰略經典──《孫子兵法》。
策略這兩個字，總會讓人聯想到兩軍對峙、兩國相爭這類的高層次鬥爭場景，充滿了心機盤算、詭計和陰謀的色彩。
事實上，策略所涵蓋的範圍可大可小。
大到國家政策、公司運營層級，小到跟人猜拳要出哪一步，就廣義而言都在策略所討論的範疇裡。
策略不一定只出現在與人競爭的情境，在一般生活中，我們也在無意識之下使用到了策略。
我們平常做人，選擇要當誠實的好人、還是奸詐不守信用的壞人；選擇要對誰包容一點、又對誰嚴格一點；我們要寬以待人、還是仗勢欺壓別人──這些做人之道，也是一種「策略」。
就算我們不打算刻意去做些什麼，也會形成策略。沒有策略，本身也是一種策略。
不論有意無意，我們都正在執行某種型式的「策略」。
以賽局理論（Game Theory）的定義而言，「策略」（strategy）指的是「一整套的完備行動方案」。
講得再詳細一點，所謂的「策略」就是：
我有一個成套的解決方案，讓我處在賽局之中，不管情況怎麼改變、無論對手做出什麼樣的行動，在那當下我都會有相對應的處理方式，讓我不至於連該做什麼都毫無頭緒。
也就是說，無論發生什麼，我們都已經事先準備好了「如果發生這個、我就做那個」的行動邏輯。
這就表示說，策略的存在，通常就是為了對應「未知」。
什麼樣的「未知」呢？
因為大部分的賽局，情勢都不會一成不變，而是持續演進、甚至瞬息萬變，讓人幾乎無法預測接下來的發展。
賽局裡其他對手的行動，會影響我們的決策、甚至整個局面甚遠。我們不會讀心術，只能在某種程度上預測對手的動向，無法百分之百預料。
又或者，隨著時間的推移、環境條件的變化，讓賽局本身的結構、甚至規則也改變了。所謂的局勢演變，就是指這麼回事。
局勢的演變，幾乎無從事先得知。只要局勢一變，就算我們與對手千百個不願意，也不得不改變原有的行動。
無論是對手變了、還是整個局勢變了，我們都必須重新做出跟以往不同的選擇。這就是「策略」之所以存在的理由──為了因應「變化」。
許多賽局理論學者，通常都不希望一般人把「策略」（strategy）的概念與「行動」（move）混淆在一起。
所謂的「行動」，就是在一個局面之下我們可進行的實際選項。像是跟人下棋、我下了哪一步；跟人猜拳、我出了「石頭」。
而「策略」就是一整套完整計畫，告訴我們在哪種情況應該做哪個行動。
像是職業西洋棋手的對奕策略，就是一顆極為縝密的「決策樹」。對手怎麼下，棋手就已經預想到接下來好幾步、甚至十幾步之後對手還可能怎麼下，並且都有著相對應的行動來反制。
簡單來說，在這層意義下，「策略」會列出所有可能的潛在情境，並規定好當哪個情形發生了，都會有單一一次、實際可見的「行動」（move）選項，讓人實際操作。
在賽局理論之中，策略可粗略分為兩種：純策略（pure strategy）與混合策略（mixed strategy）。
所謂的「純策略」指的是，當玩家面對某個特定情境時，只要選擇同一個固定行動就必定不會出錯。
假設一個情形：跟別人在玩猜拳，不管玩多少次，對方只會出布。這時候我們當然只要出剪刀就好，肯定也不會改出其他的。
當然，純策略會發生的情形非常少，通常我們需要做的是「混合策略」。
混合策略指的是：我們手上有多種可選擇的行動方案，至於該出哪一種，依照機率來隨機決定。
最著名的混合策略例子，就是足球中的罰球。
當球員準備踢球時，他的選擇大致是：往左踢、往中間踢、或往右踢。
由於職業球員的球速度非常快，守門員根本來不及等球員起腳後再做反應，只能事先猜一個方向撲出去。
所以若是踢球者永遠只向左踢、或向右踢，就很容易被對方守門員檔下來。對踢球方而言，此時最好使用混合策略。
例如說，教練可以這麼規定踢球員：
40% 的機率．往左踢
40% 的機率，往右踢
20% 的機率．往中間踢
罰球當下到底要踢哪邊，就按這個策略來隨機決定，如此一來就能讓對手難以預測，而將進球的機會最大化。
賽局理論是經濟學的其中一個分支，而眾所皆知，經濟學是一種研究人類理性決策行為的學門。
因此賽局理論會預設所有參賽者，都是具有「理性」的。
但什麼叫做理性呢？這向來是一個有爭議的問題，經常沒有絕對公認的定論和標準。
但在賽局理論的定義裡，理性就是指：參賽者的行動，都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最多的價值。
我個人的定義差不多也是這樣。但是我總覺得在實務上，什麼叫「價值」？又什麼叫「價值最大化」？在不同的賽局裡，對於不同的玩家，每個人的理解可能完全不同。
畢竟，賽局有千千百百種。而人類，更是有上萬、甚至上億種。
每一個局面的情況和規則都不盡相同，而每個人對他所面對的賽局、以及對其規則的理解也更是不同。
甚至，在同一個賽局裡，每個人想要追求的價值，定義上不一定相同。
所以我認為，這正是「理性」之所以難以定義的原因。
因為這通常會牽扯到：
他如何看待這個賽局？
他如何認定這賽局的公定規則？
這賽局裡大家都追求的價值，對他來說重要嗎？
他是否要追求的，是另一種價值？
在此容我舉一個基於幻想的例子：知名 NBA 球星 Kobe Bryant，如果他還在世並且來到台灣，肯定會有很多打籃球的人都會想跟他單挑。
但想也知道，不論是誰上陣都一定會輸，因為單挑籃球的規則很明確，就是「比誰的球技好、身體資質好」。
這兩個方面上，台灣不可能有人比得過 Kobe。
對於想跟 Kobe 打球的人們，他們哪裡不知道這回事？但這根本不是問題，因為他們真正追求的價值，並不是打贏 Kobe，而是「跟 Kobe 一起打球的經驗」。
這件事本身，對所有籃球員而言，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。
哪怕是被痛電也好，光是曾經和 Kobe 比過賽，就足以成為一輩子可以向人吹噓的事蹟。
在這層意義上，那些想跟 Kobe 打球的籃球員，都是非常理性的。
即使理性這回事難以定義，就算那單純只是基於假設，如果我們想要使用賽局理論，好來幫助讓我們更了解何謂決策與賽局，我們還是必須相信：賽局裡的玩家──包括我們自己在內──都是具有理性的。
得到APP 的知名專欄作家萬維綱，他有一本著作《高手賽局》，裡面對於理性的解釋我相當認同：
你知道你想要什麼，並且對你想要的東西有明確的排序。
你的行動是在一定的規則之中，爭取到你想要的價值。
你知道對手也是這麼想，而他也知道你這麼想。
在實務上，至少大多數情形之下，這三點是成立的。
這是個好消息，讓我們有一個可靠的工具，來幫我們訂定決策、認識目前的局面。
要我說的話，所謂的「策略」就是：
在賽局之中的玩家們，為了因應規則，讓自己取得最多最大的價值，所採取的一連串行動。
這些行動有著高層面的行動綱領，和實際面的操作手法，涵蓋了所有可能的局面與對應的行動，是一套有結構、有目標的完整計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