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思考框架」：有限的遊戲、無限的遊戲
端看你如何「劃線」……
人生在世，總會接觸到各種遊戲。
舉凡撲克牌、下棋、球類比賽，甚至是當紅的電競遊戲，都有以下的特色：規則明確、時間固定、勝負判定的標準精晰。
一旦下場比賽，就必須遵守這些規則，並且在許可範圍之內，盡可能地使用各種策略，目的就是在遊戲中獲勝。
贏了、也許欣喜若狂，輸了、可能後悔不已；總之，一旦勝負分曉，遊戲就此結束。
然而，升學考試和求職面試，就某種層面來看，是否也可以看成一種「遊戲」？
它們規則和結果也很明確──報名、考試、面談──最後有人錄取、有人落榜。無論幾家歡樂幾家愁，整體的局面不會因為單一個人的情緒和意願而改變。
從這層意義來看，人生的確處處充滿了「遊戲」。
然而，「遊戲」真的只能有這種定義？
是否有可能存在著另一種遊戲，它沒有一成不變的規則，沒有結束時間，不分優勝劣敗，只要參與者同意，遊戲裡的一些都可以改變呢？
這遊戲也不會結束──就算所有人離開這款遊戲了，又會有新的人加入，把它玩下去。
如果有的話，那會是什麼樣的遊戲呢？
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，我們先來試著定義「遊戲」這兩個字。
遊戲的英文是「Game」。然而在不同的情景之下，「Game」這個字在中文裡會譯成不同的詞彙。
像是在最常見的，在消遣和娛樂的情景之下，會被翻譯為「遊戲」；在對抗性的運動競技之下，則譯為「比賽」；然而在策略、鬥智的意味濃厚之時，這個字就做為「賽局」或「博弈」之意使用。
以中文而言，這些詞彙在語意上略有不同，但都有個共通點：
一個場域裡存在著複數個人，他們之間的相互行為會導致彼此利益的增加或減少，整體局面的走勢也隨之改變。
可以見得，這樣的情景，在英文裡統稱為「Game」。廣義而言，人與人之間的一切互動，幾乎都算得上是「遊戲」的範疇。
有一門學科，主旨就是在研究人與人之間的各種「Game」（無論是遊戲還是賽局）有什麼樣的樣貌？要怎麼玩才會玩得最好？那就是「賽局理論」（Game Theory）。
這門學問，最初是由被譽為「電腦之父」的偉大美國數學家：約翰．馮．諾伊曼（John von Neumann）、以及德國裔經濟家：奧斯卡．摩根斯特恩（Oskar Morgenstern）兩人在1944 年共同發表的一本書《賽局理論與經濟行為》所發展而來，為經濟學的一個重要分支。
也就是說，不論是遊戲也好、博奕也罷，人與人之間相互決策的過程與結果，早已超出了玩樂的範疇，在多方的研究與積累之下形成了一門成熟的知識體系。
就賽局理論的定義而言，一個賽局需要有以下的元素：
玩家（Players）：參與賽局的個體或團體，至少需要兩名。
這裡值得注意的是，並不只有人類才會成為玩家，動物也可以，甚至電腦也行。
策略（Strategies）：根據當下的情況，玩家所選擇的行動組合。
收益（Payoffs）：玩家在執行策略之後所獲得的結果。可以這麼理解：「自身利益與價值的增減」。
最佳反應（Best Response）：玩家針對對手的策略，選擇對於自身而言能帶來最高收益的行動。
均衡（Equilibrium）：整體賽局下來，玩家們的行動所達到的最終結果。
就這層定義來看，只要是有人在、有利益得失的地方，就會有「遊戲」、「賽局」、「博奕」（通通都是「Game」）的發生。
人生，的確無處不是「賽局」，無處不會是「遊戲」呢！
有了對於「遊戲」的深層理解之後，我們來看一本書：美國哲學家，詹姆斯．卡斯（James P. Carse）於 1986 年所出版的《有限與無限的遊戲》（Finite and Infinite Games）。
跟用嚴謹數學來進行分析的「賽局理論」不同，這本書使用了一個非常宏觀的哲學角度，來探討人類行為與社會互動──也就是「遊戲」（Game）這麼回事。
這本書的內容相當深刻、發人省思，讓人讀了之後，會就此對於世界萬事的看法大為改觀。美國科技教夫：凱文．凱利（Kevin Kelly）也對此書讚嘆不已。
黃金圈（The Golden Circle）這個概念的創始人──賽門．西奈克（Simon Sinek），也是因為閱讀了這書之後大受啟發，因而寫出暢銷鉅作《無限賽局》（The Infinite Game）。
這本書最大的創舉──正如同書名所示──就是提出了這兩個概念：「有限遊戲」（finite game）、和「無限遊戲」（infinite game）。
「有限遊戲」的定義很好理解。我們所熟知的幾乎各種具有明確規則的比賽、競技、測試，都在這層定義之下。
然而，「無限遊戲」的定義，就沒這麼簡單明瞭了。
或者這麼說，「無限遊戲」也許沒那麼容易有個「定義」。就算有，那也是該遊戲的玩家們自行「定義」出來的。
這話怎麼說呢？
在繼續解釋之前，我們先回頭來看構成賽局的那五個基本元素：參與者、策略、收益、最佳反應，還有均衡。
如果我們試著把這五個元素稍微收束一下，也就是用更抽象、更簡潔的方式來整合的話，會變成什麼？
我個人的話，會把這五個元素濃縮成兩個──玩家，還有邊界。
為什麼呢？因為「最佳反應」與「均衡」，兩者在本質上都是在跟隨著「策略」而來的。而「策略」和「收益」，則是依據賽局的「規則」推導出來的。
而「規則」，我們正好可以把它理解成「邊界」。
有限遊戲與無限遊戲之間最大的差別，關鍵就在於這「邊界」上面。
有限遊戲的邊界明確而固定，它就像一條畫得很清楚的線。只要一進入這個遊戲，線就在那裡，不會改變。過了那條線就是黑，沒過去就是白。
而無限遊戲的邊界，是很模糊、可變動的，就像是一條濃淡和粗淺不一的光譜。
如果參與這無限遊戲的玩家們彼此有共識，大家都覺得可以的話，就可以改變這條界線。拉寬一點、縮小一點、畫得更清楚……怎樣都行。
所以回過頭來看，我會說：在無限遊戲裡，最重要的元素其實是「玩家」。
玩家本身的認知與思維，決定了遊戲邊界該怎麼畫、規則該怎麼玩、甚至這個遊戲的目的為何。
雖說有限遊戲的規則也是人訂出來的，但幾乎無法改變，玩家們只能受限於一個固定的範圍之內。
但在無限遊戲裡，連「範圍」本身都是被玩家們不斷地重新詮釋、調整，進而演化下去的。
其實說到這裡，我想你應該也隱約感受到，所謂「無限遊戲」到底指的是什麼。
是的，最大的無限遊戲，就是我們的人生。
每一個人的人生，確實都充滿了各種「有限遊戲」。不論是比賽、考試、升學、甚至是求職面試也是。
但我們的人生，並不等於這些有限遊戲的總和。也許它們的結果，會多多少少影響我們的生活，但這不等於就此定義了我們的人生。
正如同《有限與無限的遊戲》裡的一段話：
有限遊戲的玩家，在邊界裡玩遊戲，
無限遊戲的玩家，跟邊界玩遊戲。
真正能定義我們人生的，是「我們怎麼看待一切」。
任何有限遊戲裡，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，我們都可以這樣想：
「在這過程之中，我學到什麼？」
「這段經驗能如何讓我變得更強大、看得更清楚？」
「邊界，是否還可以變得寬一點？」
這就是作為「無限遊戲的玩家」的視角。
最後，我想節錄一下《有限與無限的遊戲》書裡最後一段話：
這個世界上有、而且只有一種無限遊戲。
我們都知道是哪一種──因為我們正在玩。
